文/Tiffany puppy
有一天,突然地,我死了。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刚开始时,我安静地接受了,没有恐惧、没有惶然也没有迷茫,甚至还有一些欣然。连我自己都有一些惊异,自己能如此平和地接受这一突发事件所造成的现实。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水蓝色的玻璃照进了房间,本应该炽烈的红日,变得冰冷而凄惶,被蓝色搅浑了的阳光,仿佛女孩子哭花了的眼妆。我的听觉消失在这样一片冰蓝色的朝阳余晖里,整个人仿佛沉进了寂静的深渊。
我确信我已完完全全地死掉了,虽然就在前一秒,生命的花朵还在娇艳地倾吐着它特有的气息。
我确信我正在面对着的,是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突发事件。
意识似乎还没有消散,我急急地挣脱掉死去的躯体,脱离的那一刻,竟还有一些轻松舒畅的感觉,好像摆脱了禁锢已久的锁链一样,尽管我知道,面对自己死去了的这一事件,这种解脱般的心情很不正常。
如果按预想的话,我的灵魂应久久地留恋在我的躯体旁,怀念以前的所有,感叹生命的娇嫩与精彩,嗯,应该这样才对。
然而,当自己亲自面对突发事件的时候,心情却不像刚开始为自己导演好的那样预演着。
我还来不及多想,因为我知道,我的意识与灵魂存在的时间不多了。
我决定再去这个我活着的世界里看一看。
现在的我只剩下了透明的灵魂。原本以为,脱离躯体后灵魂是可以飘来飘去的,但事实是,我依旧用我透明的双脚支撑着,一步一步地走。但还是感觉很自由,我跳跃奔走在温柔的阳光下,看与自己一样透明的风从身旁一阵阵地掠过,留下满空气的流动。一步一步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走久了,有些倦了,就张开双臂躺在路边的草坪上,观察着周围富有自然气息的一切,感到些惬意,以前一直忙于功课,无暇顾及这些美好。突然地,我感觉有点不正常,我皱了皱眉,开始寻找不正常的感觉源泉来自哪里。最后,我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时候,有些惊愕。我被蓬勃的生机笼罩着:绿叶在欣然地呼吸;甲壳虫摇头晃尾地爬过;还有蒸发又凝结的云卷云舒。每一块都在释放着生命的气息,只有我,突兀地包裹在其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我的五官与四肢都能活动,但我感觉不到一个细胞的跳动,感觉不到一丝生的迹象,就好象是一团会改变形状的薄膜包裹着的真空一般死寂。
我忘了,我本来就已经死了。
只是现在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不同,刚才面对死亡这样的突发事件所表现出的平静与释然仿佛泡沫般地灰飞烟灭了,显然,我还无法接受。
很明显,我开始慌乱了,也难怪,当一个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时,是会失去理智的淡定与平静的。
而我现在正在感受的,是从未感受过的死寂与空虚,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明明意识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但身体的感觉却无法接受。
我恍惚着,踉踉跄跄地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置身于喧嚷热闹之中,我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每一个人都急匆匆地经过着,每一个人的嘴都在张张合合,他们挥舞着手势加强配合着自己的语言,情侣们相拥着耳语着甜蜜,牵着气球的小女孩嘻笑着追随着妈妈的脚步……但是这些所有的所有都在我面前消失了声音,我看得到,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自己的存在,我感觉自己呆滞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面对突发事件时我依然还是本能地呆滞着,意识已作不出任何反应,原来面对真正的死亡时我还是那么的恐惧与无措,我睁着眼睛,茫然而机械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流,这般欢腾,而我就好像被隔离在真空玻璃里的不存在的东西一样,我的胸腔里是仿佛被烧滚的热水,无数话语仿佛失序般地涌向我的喉咙,而最后冲出我的嘴巴的,只是些无声的透明,连一丝气流都未形成。
究竟是我不够成熟去平静地面对死亡这样的突发事件,还是就算再成熟也无法平静地面对死亡这样的突发事件?
我用我仅存的意识思考了很久,我想,应该是后者。
我们总是自以为足够的坚持了;我们总是自以为足够的冷静了,坚强冷静得足以面对一切。
其实我们错了,无论你的内心有多强大,面对突发事件时,你的心境总要经历一个恐惧与迷乱、惶然的过程,这是生命本能的反应,只不过对于不同的人,这个过程的长短不一样罢了,就像爱可以掩盖这一过程,从而无所畏惧一样。
但毕竟只是掩盖,无法跨越。
人们自古以来总是称赞那些临危不乱的人,觉得他们风度凛然,处事有方。但有些时候,还是乱一乱或许会更妥当,因为那足以证明,你那么的珍惜与热爱你的生命,那些的恐惧,不过是你在恐惧无法再看到明天美丽的朝阳而已,这是你对生命的承诺。
太在乎,才会恐惧失去。
面对突发事件,经历了恐惧与迷茫后,便只剩下了心如止水般的释然,而我现在便处在这样的释然里。
脑子里没有了多余的念头,慢慢走回家。很小的时候,就幻想着,如果自己快死了,一定要写一些字句留给自己最爱的人,这样,哪怕时光飞逝,我爱的人对我的回忆也停留在最璀璨的那一页,生生不息。而现在,我真的死了,我想我该遵循小时候的那个愿望,写一些东西留给我最爱的人。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好还好,透明的灵魂能提手握笔,我抽出一直珍藏的信纸,我得加快了,因为我知道,灵魂和意识就快要消散了。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提笔写作了罢。
“我不想说:‘请你不要难过’,因为我知道逝去总是会带来伤感。但,你知道的,人终会长大,岁月剥离掉琥珀般的皮囊,让能抵抗世俗的坚硬躯壳得以破茧而出,用锋利的姿势向世界宣泄力量,宣泄侵略性的年轻。那么,就像长大一样,人也终会死去,不可避免,请你不要缅怀我脸颊上固守着的温度。如果到了必将分别的路口,请你一定继续前行,不必为我的离去而伤怀,因为我们都将走向自己命运的终点:庞大的、微茫的、荣耀的、须臾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继续携着你的一点儿微光,走向更加未知的世界,再也没有荆棘”。
这是面对突发事件,我留下的最后的笔迹与感悟。
我知道快结束了,因为这些已经足够。
慢慢地、静静地,我透明的灵魂分化成一点点亮莹莹的碎末,两颗滚圆的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滚了出来,我知道那不是悲伤。而所有的,在下一瞬间都安静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世界依然详和地进展着。
只是很不起眼地,世界被一盏微光划开了一片崭新的可能……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照进房间的时候,我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妈妈推开门,像往常一样叫我起床上学。
我揉着眼睛回想着一切,轻轻地笑了:我知道,那不是梦,只有我知道,我面对了怎样的一个突发事件。
(国际经济与贸易 巢羽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