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礼忠: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外国语大学图书馆馆长、《国际观察》主编,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常务理事,中国高校国际政治研究会常务理事,上海国际关系学会常务理事,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韩国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同济大学国际政治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谈上外图书馆
我到上外图书馆也有好几年了。图书馆对一个学校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特别对学生。我刚刚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参观回来。那里的图书馆很大,资源很丰富,所以它现在最中心的工作就是把学生吸引到这个图书馆来,让学生将这些资源利用起来,这是他们关注的东西。而我们的图书馆因为一些主观的、客观的原因,目前的问题一方面是空间很有限,就像复习迎考的时候学生抢座位;另一方面,我们的书太有限了,学生需要的书得不到满足。换句话就是我们的发展阶段跟他们不一样。
我回来后曾写过一篇文章,想传达一种理念,就是一个学校的基本职责就是培养学生。那么学校工作只能有一个中心,就是以学生为中心。如果学校确立“以学生为中心”这个理念的话,那么学校的教学、科研、管理、都必须围绕这个中心来进行。图书馆同样这样。图书馆确立以学生为中心的话,它的最中心的工作就必须围绕这个,尽可能的为学生提供最好的学习空间。
有的时候学生给我的馆长信箱里面写信反映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我们也在努力,但是我们只能是一步步地来。因为有一些人为的东西,比如服务意识、服务态度等我们可以通过说服啊、教育啊、制度等进行改进,但是有些东西它得有积累的过程。就像一个贫困户,要想变成一个很富有的人的话,靠爆发毕竟是少数,需要有一个积淀。实际上如果说我对我们学校图书馆的理解,它现在就处于积蓄的阶段。
现在的学生获取知识来源很多,在家里、教室里,只要能上网的地方都可以。但是图书馆能提供给大家的是什么呢?是一个学习环境。大家学习的时候就学习,学习累了就休息休息,或者在一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去聊聊天,喝喝咖啡什么的。这个是现代图书馆,它是一种学习空间。我们也想建这种,但是这得有一个过程。可能有条件明年暑假在松江底楼这个地方好好的改造一下,包括大厅里面。现在这个大厅基本上他的基本功能就是过道,最多会多一些展板。假如变成一个大家很随意的休闲的空间,那可能感觉就不一样了。
谈“文明宣传月”及“校长读书奖”
图书馆另外主要有两个活动是以学生为中心展开的。一个是一年一次的文明宣传月。这个文明宣传月的主题不单是地上有纸屑把它捡起来,而是如何文明使用图书馆。这个文明包括信息文明、知识文明。现在的图书馆不一样了,不是你走到那边把书取过来的问题。因为我们虽有纸本的书籍,但现在更多的是电子文献。这一类的功能,如果学生不知道,那他眼睛就只盯着我们一点点有限的东西。上外以外的那么多资源都能用了,那你怎么去判别这些文献、哪些好的哪些不好的、怎么去合理合法的使用,比如说知识产权的问题,有关道德、政治、法律的问题。这些就涉及信息素质。这个信息素质实际上是信息时代一个人的基本素质,也是现代文明的一个最基本的体现。
再有一个就是校长读书奖。为什么要搞这个活动呢?我不知道你们感觉怎么样,我最早从复旦调到上外来的时候,其他很多好的感觉暂且不说,我有一个很深的感受是,校园里本来的公共的宣传空间就不多,在有限的公共宣传空间里面看到的都是什么呢?是广告,卖东西的广告,各种化妆品之类的,这可能跟上外女孩子多有关系。(笑)
校园本来最基本的东西,就是应该到处充满书香,对吧?校园是读书的地方,到处都看到读书的同学的话,那个感觉就不一样了。你少了一点书香的话,那就是爱美或者追求时髦,这当然也需要,因为这实际上也是人的一种天性。但上外还是要增加一点书香,靠什么东西来增加呢,图书馆就开始搞校长读书奖。目的来讲就是借助于书,借助于图书馆,给校园里面增加一点读书的氛围。
谈上外与复旦之别
因为我前面的时间大部分是在复旦,基本上在复旦跟上外时间差不多。在我看来,上外学生作为一个群体与复旦学生群体比较的话,复旦的学生呢,说实在话,他们要比你们土气,而且相对来讲越是高层次的感觉越土气——本科生本来就显得土气一点,硕士生、博士生好像还要土气。这土气不是贬义词,因为这是在求学的阶段,他们的时间、精力、追求,更多的可能跟学生本身应有的追求接近一点。他们心思都在读书上面,就顾不到其他了。上外的学生比复旦要洋气,这洋气可能跟我们学科特点也有关系。学语言的,文化熏陶方面可能受到其他文化影响。这个自然有好处。举个例子,一个复旦的,一个上外的,这两个群体两个出来的学生,假如是同样到一个外资企业去,去做同样一份工作,最早活跃的、能够适应的一般都是上外的学生。为什么呢,一个他的外语好,他语言沟通没有问题,第二个学语言的学生更外向一点。如果是开始阶段,一般情况下上外学生的社会适应能力会比复旦的强。但是,过了几年以后,从后劲上面讲,我们可能就会落后了。
我刚才讲几年以后上外学生和复旦学生的区别,原因在于这四年复旦的学生在大学氛围、人文积淀、社会科学的积淀和其他方面的积淀会深厚一点点,厚积方能薄发。后劲强的话他慢慢适应那个环境后,他的优势就会表现出来了。当这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刚才讲的是群体。
如果就个别来讲,我们也有很勤奋的学生。他们来到上外后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找份工作做个白领,而是要到国外的一流大学读研究生,但是现在相对复旦来讲没人家多。我们更多的人就满足于读四年本科,拿个学位然后找个像样点的工作,他们的理想就是工作。
我总觉得这个定位跟上外这么一个学校的定位是有距离的。我们现在的培养目标不是很明确吗——多语种国际化。换句话说,上外不是给什么外企国企培养一般的白领的,这批人当然也需要,但上外作为一流的学校,还要更高一个层次。如果要培养学生的话,就是要本科读完了,更多的人到哈佛、耶鲁、牛津、剑桥。这些人越多就证明上外越成功。不是说西方学校好,而是一个现实:发达国家现在的教育,就是比我们发展中国家的要强。我们学生如果能进去就是证明我们学生有竞争力,他有这个意识就证明他有追求。那现在从学校,到教师到学生本身,首先要培养这种意识。有了意识他才会追求。追求了以后他才能达到这个目标。
上外的优势是语言,但是语言假如没有一个很深刻的人文积淀作为支撑的话,就很难持续发展下去。学校包括学校图书馆,它的职责就是什么呢,就是在为学生的深刻的人文积淀提供条件、提供保障。
谈对中国文化的学习
我一直有一个观念,我给我的学生上课时也反复强调的,就是作为一个中国人,要了解外国、要学习外语、要有国际视野,但是更重要的是首先要了解自己。
原来的北外、上外使命很明确,就是培养外语人才,把世界介绍给中国。但现在,走进北外,你会看到醒目的标志:北外新使命——把中国介绍给世界。要想了解中国通过谁呢,通过我们这些懂的外语的人去宣传中国,让他们去了解中国。换句话说我们这批人除了就是要学习西方,学习世界新的文化之外,还有一个越来越重要的使命,要通过我们去让世界了解中国。
那首先自己要了解中国,自己都不了解怎么让别人去了解啊。要了解就要学习,在某种程度上面或者讲,对于外语院校的学生来讲,他对中国文化本身有个相对深的积淀,比他学习一门外语还要重要。外语只是不同语言的人群之间沟通的一个工具。我要学习他的文化、了解他的文明,但是我也得要让他了解我的文化、我的文明。要让他了解首先我得要自己了解。
实际上对于外语院校的学生来讲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他对于中国文化的学习和了解绝对不应该比他所学的外国语言对象低。
谈学科选择之“功利化”
我们那个时候读书,大家更加选择文史政。我高考的时候我成绩很高,但是高考志愿里只有一个就复旦历史系。现在社会发展以后对人文外的经济等学科越来越重视了,而且需求也越来越大了。变化了以后学生的选择也不一样了,现在像一些历史哲学类学科进来的人都是调剂的。但是学科是一个概念,学习本身又是一个概念。不管人文学科的文史哲还是经济管理什么的,他们都需要一个人文积淀。
这个现象后面还体现出社会在发展的同时有一个不好的东西——功利化。急功近利。学历史出去两千,学管理出去五千、六千或者更高,这也是很实际的问题。以前我们讲做学问“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现在谁还坐得下来呢。我们不要说做十年了,现在每年不拿点东西出来的话工作量都没法完成。
然而要从社会长远来看,没有那么一批人能够安心坐下来做学问的话,这个社会的文化就很难发展。社会本来的功能,特别是政府本来的功能就是保证有那么一批人能够安得下心来去做学问,我们现在是做不到的。但过了一段时间后,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超越了功利化的时候,也许又会有变化了。
采访手记:见到胡老师的一分钟后,之前的忐忑紧张就消失了——他微笑着向我们递上他的名片,招呼我们和他面对面坐下。然后,聊天就在轻松的氛围中开始了。我们准备了很多问题,然而实际上,我们根本不需要提问。胡老师太了解学生了,他知道我们的疑问是什么,他也了解学生们的诉求。从图书馆谈到校园文化再到当今之大学,我们感受到了一位阅历丰富的长者对大学的深刻思考,对社会的细致观察,更多的,是对后辈的殷殷期待。
记者|袁丽佳 赵欣欣 马怡敏